□ 熊芯
何江紅常常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,喜滋滋地望著它出神,內心喜歡得難以抑制。何江紅最喜歡看“勝紅”和左鄰右舍的公雞打架,因為“勝紅”打起架來彪悍強勁,所向無敵。
一開始,常有鄰居家的公雞或因為爭奪食物和地盤,或因為橫刀奪愛,欺負和霸占了人家的“妻女妃嬪”,前來找“勝紅”尋釁生事。每到這時,“勝紅”絕對稱得上是一個“勇士”,它不慌不忙地走到空地上,抖抖身上的羽毛,仿佛拳擊手開打之前的準備動作,舒展舒展筋骨,然后微微張開翅膀,發出極為威嚴的脆鳴,脖子上的翎毛都像傘一樣打開,跳起腳撲向對手。眼睛通紅,尖嘴如劍客的鋒刃,狠狠地落在對手的頭上、臉上和冠子上。不一會兒,敵人就只有招架之功,沒有還手之力了。可它一點也不手軟,繼續兇狠地撲上去廝打,直到敵手鮮血直流,落荒而逃,它還不肯罷休,總要“咯咯咯”地追上一陣,把對手嚇得屁滾尿流,無影無蹤,才收攏翅膀,放下翎毛,得勝歸來。
不僅別人家的雞鴨鵝狗豬不敢貿然闖進何家的院子,就連有人來串門、辦事,“勝紅”也總是戒備森嚴,對人家虎視眈眈,仿佛一旦發現來人不規矩它也會撲上去,為主人守住平安似的。
何江紅也最愛看“勝紅”捉昆蟲,那堪稱是一場精彩的表演。只要發現植物莖葉上有昆蟲爬過,“勝紅”會迅疾地撲上去,跳起來,利刃一樣的尖嘴像子彈一般射過去,那昆蟲還沒回過神來,早成了“勝紅”腹中的美味了。
“勝紅”最喜歡吃蟲子,何江紅到地里勞動,常捉回螞蚱、蟈蟈、蝴蝶、毛毛蟲喂它。不管是會爬的,還是會飛的,只要投過去,“勝紅”會盯住投物拋過去的軌跡,箭鏃一樣將獵物牢牢地釘在地上,再叼幾下,讓它們粉身碎骨,然后才慢慢吞進肚里。“勝紅”捕獵昆蟲的速度和精準度,就連何江紅家養的那條“黃狗”都遜色不少。
相比之下,“勝紅”這家伙討人嫌的地方遠遠勝過招人喜歡之處。用愛恨交加來形容最恰當不過。外邊來的客人著實很喜歡它,但鄰居卻惱怒和記恨它,有時候恨得牙根癢癢的,真想一棍子將它的腦袋打開花。這也怪不得別人,實在是“勝紅”這家伙太不像話了。
吃過晚飯,何江紅總要把雞一只只抓進荊條編織的酷似大甕的雞筐里,搬進堂屋,用麻袋蓋住。那些雞被麻袋蒙蔽住光亮,黑暗中自然就溫順安靜下來。可“勝紅”這家伙特別聰明,也特別精神,不僅晚上直到半夜還不停地在雞筐里折騰來折騰去,而且每天凌晨三四點鐘就扯開嗓子“喔喔喔”地開始獨唱。那嘹亮高亢的啼鳴,灌滿整個逼仄狹小的屋子,生出一根根尖利的鉤子,扯著人們的心肝脾肺,硬生生地把人從酣夢中拽醒,拽得人五臟六腑生疼生疼。
何江紅再也睡不著了,起床后把雞從筐里放出去。瞧,“勝紅”那趾高氣揚的神態,先是站起來,用力地扇動翅膀,像在炫耀那身華麗的羽毛大氅。然后,兩只鋼爪狠狠地抓撓幾下,將平整潔凈的院子抓出兩道深深的溝痕,低下頭將尖尖的嘴喙在硬實的泥地上摩擦幾下,猶如收拾好刀槍劍戟。一縱身,呼啦啦躥到高高的樹杈上,昂首挺胸俯瞰腳下的院落和村莊,最后,對著剛剛冒頭的太陽叫上一陣,招引得左鄰右舍的公雞們也跟著叫起來。從一唱雄雞天下白的獨唱變成了大合唱,村落在溫煦的陽光和這喧鬧的雞啼聲里逐漸升溫,直到整個村子都開始沸騰起來。
正是因為“勝紅”太張狂的原因,何江紅才從六戶人家的大院子,搬到現在的獨門獨院居住,而且,還專門給一群雞搭建了一個寬大敞亮的雞舍。這下,“勝紅”像個飛揚跋扈的國王,所有的母雞都是它的“妻妾”。